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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(十)如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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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水拍打著枝頭,打落一地花謝。

“采荷,你瞧這衣衫可好看,若我穿上這身,陛下可會喜歡?”馮潤拿著一件金絲邊的華服站在銅鏡前比對。

采荷也不知為何溫柔良善的大小姐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,崇公子明明在馬上將其救下,傷了頭,盲了眼,小姐從昏睡中醒來,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,若不是容貌如昔,采荷就要以為是否被鬼怪換了魂。

“小姐天真麗質,無論穿什麽都好看。”

“大膽,你的意思是說陛下親賜衣衫不好看嗎?”

“沒有,沒有,奴婢不是這個意思,陛下所賜自是世間最好之物。”

“那你就是說,本小姐配不上這件衣服了?”

“不是,不是,小姐息怒,奴婢嘴笨,不會說話,請小姐責罰。”

“呵呵,既然你知自己犯錯,那就打三十耳光,便饒恕你。”馮潤嘴角揚起陰冷的笑。

采荷咬了下唇,舉起手在臉上抽打,“啪”“啪”

“沒吃飯麽?”

“啪”“啪”響亮的聲音,采荷的臉頰已一片紅腫,屋中婢仆見此,都有些於心不忍,但沒人敢出聲,只能轉過頭不去看。

一道白光閃過,院中一株桃花順勢倒落,穿透窗戶,帶著雨水的桃花飄落在地。

“啊!發生何事。”馮潤一聲尖叫。

“好像是什麽東西擊中了桃花樹。”屋中一陣忙亂,馮潤忘記了正在受罰的采荷,婢仆見此,將她扶起,暗使個眼色,采荷悄悄離開。

櫻瞳站在屋頂上,任由雨絲打濕了銀色的發絲,目光閃動看著屋內驚叫連連,拿著婢仆叫嚷出氣的馮潤。

天空似受了委屈的少女,連綿的雨下了整整一夜才停歇。

“人之初,性本善,性相近,習相遠,茍不教,性乃遷,教之道,貴以專,昔孟母…”學堂內傳出朗朗讀書聲。

櫻瞳隱在梨樹後,透過窗,一襲白衣,黯淡的瞳目空一切,只有那唇依然帶著淡淡的笑,不知站了多久,身上已落滿花謝。

“今日課就到此,你們回去要好好溫習。”

“謝謝夫子。”孩子們歡笑地收拾東西起身,有兩個調皮的小孩,竊笑,將竹杖悄悄拿走,橫在地上,崇凜收拾完,摸索著起身,沒有摸到竹杖,慢慢挪動步子。

“小心。”櫻瞳沖到他身邊,抱住他下落的身軀。

崇凜覺胸口一股柔軟,淡淡的馨香如記憶中的味道竄入鼻尖,他擡起手,顫抖地摟住她的脊背,一滴淚從眼中滑落,燙傷了櫻瞳的肩頭,櫻瞳雙手停留在他的腰間,感覺到他身上的顫抖,沒有推開。

“夫子羞羞,抱著美人不放手。”兩個小孩笑嘻嘻的說完便一溜煙跑沒了影。

“小瞳,我沒事。”崇凜放開手,揚起最溫暖的笑,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象。

“嗯。”櫻瞳心裏泛起苦澀,撿起地上的竹杖放在他手中,與他並肩,慢慢走回小院。

集市還是那樣熱鬧,叫賣聲不絕於耳,櫻瞳小心翼翼護著崇凜,不讓人撞到他,一路,兩人皆無言,垂落的手,互相靠近,相觸,卻始終沒有交握。

“小美人,本公子花了這麽多銀子葬了你爹,買了你,自然是要你做本公子的小妾,難道還是做丫環不成?”惡寒的聲音響起,前頭圍了不少人,一個美貌的女子一身縞素跪在地上乞求。

“公子,奴不賣了,求您放過奴吧。”

“放過你,哈哈,本公子看上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,你跟了本公子是你的福氣,你就乖乖做本公子十八房小妾,來人,帶走!”

“不要啊,救命啊!”兩個家丁上前拖,女子淚水盈盈,拼命掙紮。

“看什麽,都給本公子滾開。”公子哥粗魯地推開圍觀的人,蠻橫至極,“哎呦,誰,誰打本公子?”公子哥捂住額頭,大叫一聲。

“誰敢打我們公子,是不是你,還是你?”家丁揪著圍觀人的衣領舉著拳兇惡地問。

“是我。”一聲清冷的聲音響起,人們紛紛讓開路。

“你,我想起來了,又是你們,好啊,本公子不去找你們,你們倒送上門來了,都給我上!”

“呵,你呆在這別動,等我。”櫻瞳冷笑一聲,對著崇凜囑咐了一句,抄起一旁攤子的搟面杖朝那些家丁沖了過去。

崇凜站在原地,耳邊一直回蕩著兩個字,“等我”。

“呆子,快讓開!“櫻瞳剛踢飛一個家丁,就看到有一個家丁拿著棍子朝崇凜沖了過去,櫻瞳心下大急,踹飛兩個家丁,如風一般飛至崇凜身邊。

“唔。”櫻瞳悶哼一聲,轉過身,一腳踹開拿著棍子的家丁。

“小瞳,你有沒有事?”崇凜聽到耳邊的動靜,心頭慌亂,忙上前握住櫻瞳的肩膀,擔憂地問道。

“我沒事。”

“都起來,給本公子好好教訓他們!”

“呆子,快跑!”櫻瞳牽起崇凜的手,一路狂奔,身後的人窮追不舍。

交纏的雙手,十指緊扣,微風帶著花的清香吹起發絲,雪發與墨發糾纏在一起,心伴著腳步有節奏地跳動,所有的一切如時光快速流逝,遺留下的,只有彼此。

指尖的溫度,告訴著崇凜,不是幻覺,崇凜似乎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,那如雪的發如精靈般飛舞,回首的容顏清晰又模糊,崇凜自私地希翼,如果一直這樣跑下去,是不是就能一直牽著她的手。

“呼呼”終於甩掉身後的人,櫻瞳靠在墻邊,喘了口氣,忽然發現還交握的手,掌心的溫度是那樣的灼熱,櫻瞳想抽回手,崇凜卻握得更緊,不讓她有半分逃離,櫻瞳對上他的眼,明知他看不見,但此時,她有多希望他能看見,忽櫻瞳感覺到一絲嫉恨的目光,側目看去,看到馮清沈著臉,沒有說話,就這樣站在他們不遠。

櫻瞳用力抽回手,擦過馮清身邊時,看到她用無聲的口型對自己說,“放過他。”

“小瞳,你別走!”崇凜手下一空,如心,伸出手,停在空中跌跌撞撞走了幾步。

櫻瞳心頭一滯,再沒有回頭離開。

“阿凜,怎麽了,我一直都在啊。”馮清上前握住他的手。

崇凜只是微微一笑,那笑容依然美好,只是少了溫度。

春,帝拓跋宏大舉選秀,凡適齡女子皆召入宮,其中最矚目的當屬太師馮熙之女馮潤,坊間皆傳言,她是皇後不二人選,然,選秀在即,拓跋宏降下聖旨,命馮潤攜妹馮清一同入宮備選。

“爹爹,我馮清決不會入宮做一只籠中鳥。”

“啪”“逆女,陛下已將聖旨,即便是為父也不得抗旨,清兒,這不是你一人之事,乃是整個馮府,馮府上下幾百條人命都系於你身。”

“爹,你就算殺了我,我也不會嫁給拓跋宏。”馮清捂著臉頰,堅定無比。

“混賬,來人,把二小姐帶下去,入宮前不得踏出房門一步。”

“是,二小姐,請。”

“爹,你就算鎖住我的人,也鎖不住我的心,我只喜歡崇凜一人,誰也不能逼迫我!”馮清被婢仆強行帶走。

“逆女啊,這是天要亡我們馮家嗎,以她的性子,如何能安分呆在皇宮。”馮熙摔倒在椅上,瞬間老了十幾歲。

櫻瞳覆手看著馮家一場鬧劇,化作煙塵消失在屋頂。

小院,青竹翠綠,崇凜拿著水漂一點點澆灌,櫻瞳站在門口看著他,遲遲沒有進去。

“小瞳,是你嗎?”

“小心。”櫻瞳忙上前扶,小心翼翼把他帶到石桌前坐下。

“小瞳,陛下下旨選秀,恩師兩位千金都赫然在列,你可知道?”

櫻瞳手指一顫,忽然想起一人,元宏,拓跋宏,再加上,那日再街上所發生的事,櫻瞳只覺有一個巨大的洞籠罩著自己。

那日,馮清陪著崇凜買筆墨,櫻瞳遠遠跟著他們,看他們牽著彼此的手,笑若春風,心不可遏制地痛,但又放不下崇凜,即便是心口不斷被撕裂,她只希望遠遠註視他,便已足夠。

一騎飛馬絕塵而來。

“駕,駕,讓開,小心!籲!”

“阿凜!”馮清一把推開崇凜,跌坐在地,馬直直朝她沖來,馬踏著前蹄停在半空,元宏見此,有些奇異。

“小瞳!”

“阿凜,我沒事”馮清忙站起身跑到崇凜身邊,軟語寬慰。

黑馬落下前蹄,仿佛剛才一瞬間只是錯覺,櫻瞳松了口氣,往墻內退了一步,元宏四處觀察,未察覺異樣,便翻身下馬,走到兩人面前,行了一歉禮。

“在下元宏,急著趕路,差點傷了兩位,實在抱歉。”

“你不知此乃市集,縱馬行兇,就不怕府尹治罪嗎?”馮清看到情急之下推開崇凜,他手上有幾道傷口,有些心疼,轉過頭,沒好氣對著元宏說。

“你,是你,我終於找到你了。”元宏驚喜不已,伸手將馮清抱入懷中。

“放開我,你這登徒子。”馮清奮力推開元宏,狠狠踹了他一腳。

“唔,姑娘,你不認識我了嗎?”元宏吃痛,眼神有些受傷看著馮清。

“誰會認識你這無禮又罔顧人命的惡徒,崇凜,我們走。”馮清拉著崇凜要走,元宏豈會再放她離開。

“姑娘,可否告知宏姓名,宏不是什麽登徒浪子,只是與姑娘一見,便已傾慕不已,姑娘上次不辭而別,宏黯然神傷,今日得以相見,定是上天安排的緣分,請姑娘告知姓名,住所,宏當登門拜訪。”

“公子請自重。”崇凜面色一暗,將馮清護在身後。

“公子,我已有心上人,多謝公子愛慕,恕小女子無以為報。”馮清看著崇凜露出歡愉的笑。

“我竟來晚了?”元宏滿臉失落,很快又恢覆神采,上前扣住馮清的手,“姑娘,宏猜測,你與這位公子並未成婚,那宏還是有機會的,你不覺宏比起你身邊這位公子要好上千百倍嗎?”

“放手,無論是誰都不及阿凜半分。”馮清掙開元宏的手,踮起腳,在崇凜臉上落下一吻。

臉上觸到柔軟,崇凜失了血色,說不出話,櫻瞳看著那一幕,重重錘擊著心臟,元宏不可置信看著馮清的舉動,那臉上飛揚的笑,狠狠刺入眼。

“籲。”“公子。”

“若公子還要阻攔,莫怪小女子驚動府尹大人。”元宏輕笑,讓開了路,馮清拉著崇凜快速離開,生怕元宏反悔。

“阿虎,悄悄跟去,看看這姑娘到底是何人,朕要一清二楚。”元宏背過手,看著馮清逃離的背影,眼中閃動勢在必得的光芒,腰間龍形玉佩在陽光的折射下投出一個光影。

“屬下遵命。”

墻角處再無半點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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